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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亦城:最近有個問題,有位師兄一直要我觀自己,他說在做任何事情,都可以觀自己,就像對面有一個人在看我(一個假我一個真我在互看)。在以前確實自己有點把佛法當日服量,可這師兄就一直跟我講,不對喔,你不應該是這樣學習,你應該是時時刻刻在學習中,可是到底什麼叫做“觀自己”?

但是先前所談,要讓我們的心,停在一個「覺然知道這一切」的狀態;譬如說「聽到蟬的聲音」,你就單純是「聽到蟬的聲音」,而不再起第二念「我小時候,去抓蟬…」,不讓第二念、第三念一直產生。綜合此二個,我的問題是指「到底我們的心,要停在只有第一念的狀態,還是像我那個師兄所講,要假想有一個人來對觀自己?」在日常之中,我們學習佛法的方式,到底用什麼方式比較恰當?

像現在,自己常面臨的狀態就是,因為工作較忙,故只要一進入工作,就會完全忘了佛法,一段時間後,看看自己的臉,就覺得面目可憎,但自己最近慢慢在改,所以最近在處理一些事的時候,雖說那件世俗的事,在心中的份量,還是蠻重的,但發現心中開始好像有點動搖,覺得這件事情,好像也沒有這麼嚴重,提醒自己在處理事上,有時也不需這麼嚴厲。所以第二個問題,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,到底要怎樣去讓佛法與世俗生活,比較能夠相互結合?

 

華東藏:今天有位認識很久的病人,他整個家族都在我這看診,大家都算很熟的朋友,他跟我說「我發現,最近這幾年對你的感覺,跟剛開始認識你時,有很大的不同」,我就很好奇,問他說「那你覺得有何不同」;他說「以前覺得,自己看到一位好醫生,但同時這個醫生,好像又有另一個自我,在旁邊監視這一切」。

華東藏:這就好像當我是醫師在看病,但又有一個自我反省的那個我,是站在遠方,看著這個醫師在做些什麼。所以,就會有點像城亦城這樣子,只是城亦城的那個人,暫時跑掉而已,但當讀書會時,他又回來監視城亦城了,就看著城亦城的心念在流動。

華東藏:後來,我就問他說「那你覺得我現在有什麼不同」,他說「我覺得那兩個人,好像合一了,變成一個」。這就是說,你一樣在做這件事情,但你又同時處在覺察之中。

華東藏:或許我們有個方法可以去練習,就是「先讓那個人持續出現」,當然,那個人可能跟你的關係是「有點遠的」,比如說他可能「遠遠地看著你」,然後好像偶而出現一下,但當你慢慢練習,當你那個人愈來愈強的時候,你就會看到自己的作為。這有幾個重點,第一個重點是「他要能夠好好地看」,也就是說,那個人不要有太多的道德標準,要是他有太多道德標準,我們這個自我(超我)[1]就會不喜歡他,也就會常常請他出去,比如說我現在看到一個女孩子很漂亮,我想要追她,然後呢,就會請那個人先出去一下,覺得「這地方不適合你存在,這時的我不適合讓你看」,假設是這樣的話,你就永遠使這兩個人都不會太近,更不會結合。所以你要能夠接受所有的你,發怒、貪心、高興、不高興的你,那個人通通得接受,但他只是靜靜的在看而已,他並沒有做任何評論。那慢慢的,自己就會習慣那個人的存在,而你再也不擔心,你會知道「我就算今天墮地獄,我也清楚知道,你在我身邊」。然後再試著慢慢讓那個人,跟你再近一點,那個覺察力就會愈來愈清晰,這就是一種修學的方式。

華東藏:第二個重點,你們先回想泛舟或划船經驗,當看到岸上有一個人,好像認識你,在跟你招手,但你看不清楚,這是因為你的動作太快,所以看不清楚對方,同理可證,假使你的心念常常動作如此快,就會看不清、來不及覺察,所以你要變成 “心是靜止的、定的”,才會看得到自己的作為,心若不夠定,他就跟著動,怎麼看得到自己的作為。所以,你除了要有覺察的人存在,你還要給予那個覺察的人,有足夠的靜止能力,是以覺察的那個心是靜止的,即便你怎麼動,他也不動;這樣才談得上覺察。

華東藏:其實每個人講話的時候,可能隱隱覺得“這樣講適不適當、有無不對地方”或“這樣講,讓我想起以前一件事”,那時的你,會有另外一個聲音在看,你只要慢慢練習,讓那個人成為一個很單純的觀察者就好,讓那個碎碎念的心,練習當作一個不要碎碎念的觀察者,當你在做什麼時,他就看到「這個人又在做好事了」。若進而生起「他做好事是為了什麼」的第二念,那個人竟開始評論起來的時候,就代表那個人已經不是「觀察者」了。此時要小心莫被喧賓奪主,那個人馬上要觀察“你這個碎碎念的人,又開始評論些有的沒的了”,進而將觀察的主權取回。

華東藏:比如說現在,我觀察到我正在做好事「我把這個東西送給別人」,而該觀察者就只看到「我現在送他東西」,但那個碎碎念的,馬上就會開始說「我送他這個是為了什麼,是為了討好他,為了希望他將來可以回饋我(正常都會如此)。」而那個 “碎碎念”的「想蘊」,正是你需要覺察的對象。

華東藏:我們要知道,準備一個禮物(色蘊),要送禮物給對方時(行蘊),你感受到了對方的喜悅(受蘊),爾後你在碎碎念的想(想蘊),冀求回報、計算利弊得失的那個心(識蘊),這些就是五蘊(五陰)[2]每日流轉的過程。我們可以訓練「心」[3], 讓識蘊擔任觀察者,觀察五陰流轉的種種分別而不評論。久而久之可以照見五蘊的虛幻造業[4],進而明了五蘊歸空的境界而達解脫![5]

華東藏:當我送東西給他,這是一個行為,但是,那個被觀察的心念又在想說「是不是我有什麼利益心」,然後想蘊會為自己做辯護「不,我只是單純的想對他好而已,我並沒有什麼期待回饋」,此間那位道德凜然的,也是被觀察的對象。

華東藏:所以,當這樣觀察久了,你就會發現,原來這都是你自己在玩的遊戲,無論是你自己覺得丟臉,或覺得恐懼,都是你自己造作的東西。自從懂了這個之後,我上台就不再覺得害羞了,因此,從此再也沒有「恐懼上台」的問題。因為,“你的恐懼”也是被觀察的對象;或者你說「我準備不好很丟臉,對不起」,這個 ”你的謙卑”,也同樣是被觀察的對象。當你慢慢去訓練那個觀察者的定力,且當定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,你的觀察、就會跟你的行為,是合而為一的。

譬如說,自我生氣了,那個人觀察到「生氣的背後原來是恐懼」;或是自我憂鬱了,那個人也觀察到「憂鬱的背後原來是期待」。此時,明性不受末那識昇發的強烈情緒所蒙蔽,覈照兩邊-生氣被恐懼消融,憂鬱被期待化解。兩木相因,火出木盡,灰飛煙滅。這是以幻修幻的修持方法[6]。也就是識蘊觀察到色、受、想、行蘊之虛幻,觀察對象是妄,觀察者亦是妄,最後兩者相因,五蘊皆空而得解脫,自然能度一切苦厄不為所惱。



[1] 超我super-ego)在佛洛伊德的學說中,是人格結構中的管制者,由完美原則支配,屬於人格結構中的道德部份。

 

[2] 出於「五蘊」:蘊是積集的意思,五蘊就是色蘊、受蘊、想蘊、行蘊、識蘊。色就是一般所說的物質,變礙為義,是地、水、火、風四大種所造;受就是感受,領納為義,其中包括苦、樂、捨三受;想就是思慮妄想,於善惡憎愛等境界中,取種種相,作種種想;行就是行為或造作,由意念而行動去造作種種的善惡業;識就是了別的意思,由識去辨別所緣所對的境界。在此五蘊中,前一種屬於物質,後四種屬於精神,乃是構成人身的五種要素。

 

[3] 心如工畫師,能畫諸世間,五蘊悉從生,無法而不造。」出自《華嚴經.夜摩宮中偈讚品》此指世俗心能操作五蘊而造種種業,反之也能以清淨心觀五蘊皆空而成佛解脫。

 

[4] 據大莊嚴經卷十二載,眾生皆由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五法積聚而成身,故佛為頻婆娑羅王說世間諸法皆非堅實,而以喻說之,即:()色如聚沫喻,色指眾生色身,沫即水沫。謂沫因風吹水成聚,虛有相狀,體本不實;以譬眾生色身亦如聚沫,虛假不實。()受如水泡喻,謂水因風動,或因物繫,忽爾成泡,須臾即沒;以譬眾生所受苦樂之事亦如水泡,起滅無常。()想如陽燄喻,陽燄指日光。謂遠望曠野,日光發燄,如水溶漾,而實非水,以渴者想為水故;以譬眾生妄想亦如陽燄,本無實體,因念成想,皆為虛妄。()行如芭蕉喻,行即造作之義。謂芭蕉體為危脆之物,無有堅實;以譬眾生造作諸行,亦如芭蕉之虛脆而無堅實。()識如幻事喻,識即分別之義。謂如幻巾為馬、幻草木為人,皆由幻覺所成,本無實體;以譬眾生識心分別諸法,皆隨境生滅,亦無有實。

 

[5]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:「觀自在菩薩。行深波若波羅蜜多時。照見五蘊皆空。度一切苦厄。」

 

[6]出自《圓覺經》:眾生幻心,還依幻滅;諸幻盡滅,覺心不動。依幻說覺,亦名為幻;若說有覺,猶未離幻;說無覺者,亦復如是。是故幻滅,名為不動。善男子!一切菩薩及末世眾生,應當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;由堅執持遠離心故,心如幻者亦復遠離,遠離為幻亦復遠離,離遠離幻亦復遠離,得無所離,即除諸幻。譬如鑽火,兩木相因,火出木盡,灰飛煙滅,以幻修幻,亦復如是。諸幻雖盡,不入斷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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